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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富豪徵婚那些年 第10章 家._安香小說
◈ 第9章 白月光

第10章 家.

在醫院的日子簡直是我出生以來最清閑的日子,天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模特每天白天都來醫院陪着我,跟打卡上班似的,小李這孩子沒眼力價兒,有幾次被表哥安排來替班,都被模特攆了回去。

我儼然又成了模特的自留地兒。

我甚至在這段平靜的日子裏生出了一絲幼稚的幻想,認為以後的日子都會像現在這樣,平平淡淡地消磨下去,在表哥手底下安心幹活,和模特一切水到渠成,可我恍然忘記了在老鼠的世界裏,本就是問題纏着問題。

大問題是在我出院前一個星期發生的,我平靜的生活像一場並不真實的夢,輕易破碎……

醫院的生活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禁煙,我這人煙癮大,住院這些天可算是遭了煙癮的罪,住院兩個月,想煙想了兩個月。

在這事兒上模特**裸給我玩了把雙標,自己明明是個老煙槍,非得一本正經地給我科普什麼吸煙有害健康,天天摳着抖音上的健康大法師們給我洗腦,順便還給我買了本什麼《這本書能讓你戒煙》,語重心長地說,男人成熟的標誌就是學會斷舍離。

儼然一副大灰狼教兔子吃齋念佛的架勢。

解禁是從複查那天開始的,那天模特推着我到門診,CT、核磁共振一通亂查,檢查結果不是小好是大好,骨頭癒合都不錯,脾臟也沒落下啥毛病,醫生下了診斷,再恢復一星期就能出院。

那天模特挺高興,回病房路上喜滋滋地說出院之後要給我整個趴,洗洗這幾個月的晦氣。

當時我看這姑奶奶心情不錯,小心翼翼蹬鼻子上臉地說,趴不趴的咱就免了,您要是現在能賞我一根煙抽,那可就人生大圓滿了。

模特笑眯眯地罵了我一句沒出息,從手包里掏出自己的藍愛喜,自己叼了一根兒順手也賞了我一根。

說實話要放在平時,這種沒滋沒味的煙我是連看都不看一眼,可架不住形勢比人強,有總比沒有好。

我撅着嘴叼着煙等着,正等着享受尼古丁,可模特愣是沒了動靜。

我坐在輪椅上一副老領導的派頭,我說小王啊,正所謂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你這眼力價還得練啊。

模特說,練你個頭啊,姑奶奶找火呢。

我扭頭一看,就看着模特跟渾身招了虱子似的全身上下翻騰,翻了五分鐘,最後朝我傻呵呵地一攤手。

我說,火呢?

模特睜着大眼睛特無辜地說,奇怪啊,我記得出門的時候都裝上了,咋就找不着了呢。

當時我們正好是在病房樓門口,大門拐角的牆根底下就是個吸煙區。

我說,算了,咱去吸煙區借個火去吧。

模特那天是真順着我,一邊我罵著我沒出息,一邊把我推到了吸煙區。

我們那天在門診樓檢查了一上午,折騰到挺晚,回病房的時候正好是飯點兒,吸煙區沒啥人,就看一個穿病號服的哥們兒在煙灰缸跟前站着。

那哥們兒造型挺獨特的,腦袋上也一圈一圈的大紗布,嘴裏啪嗒啪嗒冒着煙,站遠了一看還以為是哪顆大蒜頭着了火。

我當時還跟模特開了句玩笑說,這造型挺像你前兩天那樣啊,都是你們大蒜精家族的吧。

模特賞了我一個大白眼。

誰承想就是這麼普普通通一根煙,硬生生徹底撕碎了我和模特的平靜生活。

兩枚本在漸漸磨合的齒輪在這一瞬間突然開始錯位扭轉,失控的漩渦像巨大的黑洞,將我們再次吞噬回那片本就未曾遠離的黑暗深淵,而後我們奔逃、隱遁、藏匿、流離。

可在當時,我們身在其中,卻恍然不知。

模特把我推到跟前,我沖病號服說,兄弟,借個火唄?

當時這病號服兄弟是面朝煙灰缸站着,背對着我。

也不知道我這句話是哪個字兒說得不對勁,我一句話剛說出來,就看着這個大蒜精兄弟跟觸了電一樣,猛地定在了原地,手裡還剩了大半的煙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當時我也是沒回過味兒來,還以為是我這話說得太突然,莽撞了這哥們兒。

我小了點聲說,哥們兒,沒別的事兒,就是想借個火。

就看那大蒜精猛地一轉身,和我打了個照面,這一回頭可着實把我嚇了一跳。

說實話當時這大蒜精造型挺猛的,一張臉上一層一層裹着醫用紗布,把整個腦袋都包了起來,依稀露着一個鼻子兩隻眼睛一點點嘴巴。

說是露着,也就是紗布縫裡稍微透了點氣兒。

也不知道這哥們兒到底是怎麼受的傷,就看那紗布上也是黃澄澄黑乎乎的跟糊了鍋似的,整體感觀上就覺得像個放爛了的大蒜頭。

我沒想到這大蒜頭正臉兒這麼生猛,當時心裏就是一哆嗦,我這麼一愣正好和大蒜精對上了眼,也不知道是這人怕見生還是怎麼的,一看我瞧他,眼裡一瞬間露出一絲驚慌

的眼神兒,猛地一下低下了頭,把手裡打火機刷拉一下扔在了我身上,接着跟受了驚似的蔫雞似的,跳着腳朝病房樓匆匆走去。

我下意識拿起打火機耍了一下,就覺着這打火機手感挺好的,低頭多掃了一眼,一看還是個純銀都彭,牌子貨。

我順手開了一下蓋,開蓋聲帶着都彭火機特有的脆音,叮的一聲,那叫一個順耳。

我掂量這打火機不便宜,沒敢留,抓緊點上煙衝著大蒜精說,哎,你別走啊,你打火機不要了?

我這一喊,好像又跟喊了什麼驚魂咒似的,這大蒜精眼瞅着又哆嗦了一下,急匆匆地又趕了兩步,一頭扎進了病房樓里,眼看就沒了人影。

當時我沒多想,以為這人可能啥怪鳥,怕見生人啥的。

當時我還發了句感慨說,這年月真是生活條件好了?這好好一個打火機說不要就不要了?

模特沒接茬,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病房樓沉默了半晌,然後突然湊到我跟前說,陳加,你看這人是不是有點眼熟啊?

模特沒說之前我還沒覺出什麼,這一說我突然回過味兒來,就覺着那道眼神兒似乎隱約有種熟悉的感覺,可這人一腦袋全讓紗布裹着,實在看不清五官,我腦子裡打了幾個轉兒,硬是沒對上號。

我說,還真是,我看這哥們兒挺眼熟的,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模特跟看白痴似的瞪了我一眼說,陳加,你是不是腦子留啥後遺症了,男女不分了嗎,這特么明明是個女的啊!

模特這一提醒我又恍然了一下,回憶了一下那人身段,說起來還真像是個女人。

我也覺着我這眼神兒挺降智的,尷尬地賠了個笑臉,舉起打火機給模特亮了亮,岔開話題說,你瞅瞅,這火機好像還挺貴的,咱給人送回去吧,可別占這小便宜。

模特看了一眼打火機,有點心不在焉地點頭應了一聲,推着我進了病房樓。

我和模特追到病房大廳的時候那大蒜精已經沒了人影,就看着電梯上的數字一個勁兒地往上蹦着,最後停到了七樓上。

我一看標識牌,七樓是燒傷病房。

當時我腦子又福爾摩斯附體了一下,跟模特說,看見沒,剛才那人臉上黑乎拉碴的,八成是燒傷,應該就是住燒傷病房裡。

模特沒吭聲,等電梯落下來直接摁了個七。

那時候我還沒覺出模特異樣,跟模特吐槽說,這人可真牛逼,臉都給燒成鍋底了還不忘了下樓抽一口,啥叫洒脫,這就是洒脫,任他東西南風,我自一根煙兒。

我嘚吧嘚吧地說著,模特又是嗯了一聲,沒接茬。

就這兩句話的工夫,電梯竄上了七樓。

我和模特出了電梯還沒開始找人,就讓護士台值班的護士給堵在了樓口,這小護士挺負責人的,堵着我們一頓問,找誰,哪個病房,哪個床……

我們一句話答不出來,撂了實話說可能是你們病房的病人下樓抽煙落了個打火機,我給人家送上來。

當時護士就一臉不信說,你們找錯地方了吧,我們這是燒傷病房,住的都是重病號,生怕感染啥的,誰還抽煙啊。

我說讓我們進病房看看,八成就能物歸原主呢,護士死活不同意。

也是事兒趕着事兒,我和模特還正想再解釋解釋,我手機突然來了電話,一看是小李打來的。

小李這孩子好就好在辦事兒認真上,今天中午是他來送飯,送到病房沒見人,問了護士台說我們去檢查了,結果左等右等還不見人,老實孩子就開始瞎琢磨,最後憋不住了就給我打了電話。

電話一通小李就急哄哄地問我和模特在哪兒呢,是不是檢查結果不好啊啥啥的。

我笑着說在燒傷病房呢。

我這一說又把小李嚇了一跳,問我出了啥事兒。

我知道鬧了誤會,說句馬上回病房,掛了電話。

我們一看這護士態度挺堅決,也覺得為了個打火機不至於這麼費工夫,尋思吃完飯再上來問問,就這麼悻悻下了樓,回了外科病房。

模特下樓的時候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看着光禿禿的電梯板子自言自語了一句,真像……

我說,像啥啊?像你們一塊地里種出來的大蒜精啊?

模特沒吭聲。

小李這孩子是真惦記我,我一回病房就見小李正跟個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來回打着圈,一看我全身不缺零件地回來才放了心。

我把這事兒純粹當笑話給小李講了一遍,小李拿過打火機看了看也說我走運,算是撿着漏了。

那天小李帶的是餃子,小李說這是表哥一大早安排表嫂在家包的,表哥今天公司有業務走不開,這才安排小李過來跑了一趟。

表哥還是掛着我。

餃子是韭菜肉加鮑魚碎餡的,表嫂手藝挺好,整得味道不錯,就是放的時間長了有點粘。

折騰了一上午,我也是着實有點餓了,低頭扒着餃子一邊給小李說公司忙,你先回去吧,我這兒沒啥大事兒。

我知道現在生意不好乾,能有單生意上門那是真難得,來我們這兒的客戶又一個比一個難伺候,估計我住院這些天表哥自己也沒少操心,看著錶哥這些天為了我跑前跑後,我心裏多少有點愧疚。

結果我一抬頭,看見小李還在我眼巴前杵着。

我說你有事兒走就行啊,別為我耽擱了。

我這話一說,小李當時臉跟加了催熟劑的西紅柿似的漲了個通紅,吞吞吐吐說,陳哥,有個事兒……

我一臉納悶兒說,啥事兒啊?

小李說,有個東西我覺得給你和倩姐看看,要不我心裏不踏實。

小李這話說得遮遮掩掩的,我當時心裏就咯噔一下,問說是不是公司出啥事兒了?

小李說,不是,陳哥,和咱公司沒關係,你看看就知道了。

小李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手機,我讓小李這一頓繞也繞沒了胃口,索性放下筷子湊過去看了一眼,就看着小李手指頭在手機上一通劃拉,最後翻出來一條三分多鐘的視頻。

當時我還沒在意,尋思小李這孩子咋還裝神弄鬼的,一條視頻有啥好看的。

人生似乎總是這樣,意外來得總是令人猝不及防。

在視頻播放了短短几十秒後,我不屑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腦子轟的一聲炸了起來……

這是一段有些沒頭沒尾的視頻,畫面混亂,時間很短。

先是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畫面晃動着,啥也看不清楚,似乎是有人在調整着拍攝設備,給我感覺像是偷拍。

然後畫面突然清晰起來,一間燈光昏暗的房間出現在畫面中,隱約看着像個卧室。

攝像頭安置的位置正好對着床,可以完整拍下床上的畫面。

一個披頭散髮的年輕女人躺在床上,雙手雙腳被繩子綁縛,女人在錄製視頻前似乎已經受到了驚嚇,身體正在極度恐懼地顫抖扭動着。

然後畫面捕捉到了女人的正臉。

下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小李為何在亮出這段視頻時如此為難,因為畫面中的那張臉龐我是如此熟悉。

即便恐懼已經讓女人的面容扭曲,可依然無法掩蓋那張臉龐原本的驚艷。

沒有人可以忘記這樣一張驚艷的臉,我一眼認出了視頻中的女人,赫然正是兩個月前還與我嬉笑怒罵的白月光。

這是一段沒頭沒尾的視頻,我不知道這個總是麻煩纏身的女孩兒為何會出現在這樣一段古怪的視頻中,又為何會陷落在此時此刻這般危險的處境里。

我迷茫地看向身邊的模特,模特同樣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視頻繼續播放着。

男人隨後走到了床邊,進了鏡頭。

男人戴着一個金色兔子面具,刻意遮住了五官,只露出一雙冷漠的眼睛。

視頻中的白月光此時似乎已經到了恐懼的極點,顫抖着變了聲的聲音說,你特么到底是誰啊?你這是綁架你知道嗎?放我出去,你特么放我出去!

可男人只是沉默地轉身就從床頭櫥上拿出了一把木頭梳子。

我注意到男人拿起梳子的同時做了個奇怪的動作,把梳子齒兒往旁邊的一個小鐵盒裡慢慢蘸着,調着……

這詭異而又細微的動作讓我本能嗅出一絲危險氣息,下一秒,這不好的預感就迅速應驗。

男人從小鐵盒裡蘸完梳子,走回床邊,猛然將白月光摁在床上。

白月光試圖掙扎,可男女的力量實在相差懸殊,梳子開始粗暴地撕扯白月光的頭髮。

我無法看清那梳子上到底蘸了什麼東西,就看着白月光的頭髮明顯濕漉起來。

男人在狠狠梳完幾下之後又扔下梳子站起身來,拿起床頭一個女士手包,扒拉着手包開始翻找什麼東西。

此時的白月光已經顫抖如篩糠,淚水吞咽進嘴裏含糊不清地叫着說,你給我梳的什麼?你特么到底想幹什麼?你翻我包幹什麼?你是不是搶劫的?

男人繼續沉默着,很快從手包里拿出了一個銀色打火機。

在看清打火機的一瞬間,我失力般靠倒在椅背上。

因為這同樣是一個令我眼熟的打火機。

純銀的殼子,殼子上刻了只熊掌,嵌了顆綠松石。

此時此刻,視頻中的這個打火機正擺在我手邊,思維的閃電在一瞬間照亮了我腦海,吸煙區發生的小插曲與眼前的視頻發生了詭異的契合。

我慌張地拿起桌上的那個打火機跟模特小聲說,這個打火機,吸煙區的那個人就是……

模特比我腦子轉德還快,已經想到了男人即將幹什麼,臉色慘白如紙,捂着嘴啊地低聲叫了一聲說,艹,這個特么變態。

下一刻,男人用拇指挑開了打火機蓋,視頻里傳來叮的一聲脆響……

是都彭火機特有的脆響。

看到這裡的時候,模特已經開始捂住眼睛,我渾身顫抖着大口喘着粗氣,我們不約而同地已經預見到了這段視頻的結局。

一切毫無意外地進行着。

再下一刻,就聽視頻里啪嗒一聲脆響,打火機在男人手裡迸濺出一道微弱的火苗,白月光想要掙扎逃脫,火苗湊向了白月光黏糊拉碴的頭髮……

再下一刻,一團巨大的火焰從白月光頭上陡然燒起,手機里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我從沒聽過這樣凄慘的慘叫聲,尖利刺耳的聲音似乎已經刺破了喉嚨。

熊熊的火焰從白月光的頭上蔓延開去,白月光瘋狂掙扎着扭曲着,像是一個不停扭動的人形煤油燈。

頭上燃起濃濃的煙,火焰開始蔓延至面部,我依稀看到白月光那張女神般的臉龐在火焰中逐漸消融。

最後一個鏡頭是男人提着一罐滅火器再次出現在鏡頭裡,乾粉呼呼地噴在了白月光的頭上……

視頻到此戛然而止。

視頻只有短短一分鐘,可在我的時間坐標中好似已經經歷了一年之久。

病房裡陷入了漫長的死寂。

我有幾秒甚至生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這個混亂的短視頻僅僅是某部電影的一個段落,白月光可能是去當了個群演拍了部什麼驚悚懸疑片。

可那個銀色打火機就在我手邊放着,像一道咒語摧毀了我的所有妄念,清晰提醒着我,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事實。

模特臉色鐵青,渾身顫抖着想要站起身來,可是卻一腳踩空,失力般地撲到了我懷裡。

模特顫着聲說,陳加,這特么是人嗎?這畜生還把我們當人看嗎?

我使勁攥着模特的手,想要安慰兩句,可話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來,全身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是小李這孩子最先開口說了話。

小李一臉愧疚說,陳哥,我知道你這住院的時候給你看這個不合適,可我尋思這女的跟你和倩姐都是朋友,我尋思這事兒瞞着你倆也不合適,上次見她們家老頭兒其實人也不錯,我就覺得他們挺可憐的……

小李說到最後低着頭搓着手一副怕我發火的模樣,我沉默地拍了拍小李,我知道這孩子老實,心裏頭裝不下事兒。

我喘着粗氣問小李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這視頻到底哪來的。

按小李說,這個視頻已經火了小半個月了,他也是昨天剛知道。

起因是昨天晚上小李和幾個同鄉小哥們兒聚餐。

說起來,小李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單親家庭長大,父親是個老酒鬼,母親受不了看不到頭的日子,早些年離了婚。

小李老家和我一個地兒,依稀聽表哥提過,似乎和表哥那邊有點沾親帶故,表哥這人天生帶點帶頭大哥的氣質,回家過年的時候看小李這半大孩子沒着落,心裏一軟給帶到了北京。

小李這孩子實誠,知道知恩圖報,事事盡心儘力,跟着表哥摸爬滾打這幾年,眼看着也成了表哥手下一號得力小將。

人在外地混,同鄉情誼就格外重,小李在北京這幾年,也認識了一圈年紀相仿的小老鄉。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再加上都是年輕小夥子能喝能造,那天晚上他們七八個人造了一箱白酒,又一人踩了一箱啤酒,酒喝到酣處,年輕人的話題就開始往刺激上走。

當時裡頭有個搞 IT 的小同鄉就神秘兮兮地說,哎,給你們看個新鮮的。

小同鄉說完就掏出手機翻出了這個小視頻。

這幫小夥子當時喝得暈三倒四,看了個開頭都不以為然的說,艹,這畫面黑乎乎的拍的啥啊,裝神弄鬼的。

IT 小同鄉當時特認真地說,你們再看看,這個真不一樣。

結果這視頻放到一半的時候,這幫小夥子們全都閉了嘴,再看到後半程,原本鬧哄哄的酒席上徹底沒了聲,一幫愣頭小夥子徹底讓這變態視頻震得醒了酒。

小李一眼就認出了這是白月光,當時就留了心,裝成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這視頻從哪來的。

IT 男看小李挺在意,給小李好好介紹了一遍說,這個視頻是從一個 app 里慢慢火起來的,這 app 算是偷拍圈裡挺公認的一個 app,裡頭有幾個冒尖的偷拍高手,靠着做付費偷拍直播賺錢,超有人氣。

視頻里的這個男兔子就是偷拍圈裡風頭最勁的一個,自己給自己起了個江湖諢號,叫低磁偷拍者,有一幫鐵杆粉絲,特別擅長把自己包裝成富二代誘騙各種女孩兒,視頻多以各種刺激手段為噱頭,可搞得這麼出格的還是頭一次,直接爆了偷拍圈……

小李這話一說到這裡,我就知道白月光這次是栽到了一個偷拍狂手裡。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當時那幾天泡菜國那個什麼房事件正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地,沒想到此時此刻就在我眼巴前硬生生出了一個翻版。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同,可對惡的趣味卻總是出奇一致。

事兒說到這裡的時候模特已經坐不住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扭頭衝出了病房。

我看模特情緒挺激動的,怕出事兒,追到了電梯門口說,你幹啥去啊,你是不是要上去找她?

模特一個勁兒地拿手戳着電梯按鈕,嘴裏一勁兒地說,不是人,畜生,變態,艹特么的……

我攔着模特說,你先緩緩,剛才在吸煙區咱不是都碰上了嗎,人家現在不願意見咱,你上去不是給她添堵嗎?

模特當時已經徹底上了頭,也不吭聲,電梯一下來悶頭進了電梯,手指頭哐哐戳着 7,我看模特這架勢儼然是又犯了擰巴,我沒辦法,只能跟了上去。

當時護士見了我們一眼就認了出來說,你們兩人咋回事兒啊,咋又來了,不是給你們說了嗎,我們這是燒傷病房,不能隨意出入……

模特這時候已經發了瘋,一下把護士撥拉到了一邊兒,硬生生衝進了去,開了幾個病房門都沒找着白月光,模特徹底紅了眼,站在樓道里開始吼,白小纖,你給我滾出來,我知道你在這兒呢,你特么給我出來啊,你特么不是牛叉嗎,你特么不是天下無敵嗎,這點事兒就扛不住了嗎?妹妹啊,誰害的你啊,你給我出來啊……

秋日的午後,空蕩蕩的走廊里迴響着模特受傷的哀鳴,模特跪在地上全身顫抖着,吸頂燈的光潑灑在模特身上,像一具即將坍塌的白色雕像。

我知道模特這哭聲里八成也有觸景生情的意味,掙扎在黑暗深淵的老鼠們似乎總是這般矛盾,在苟延殘喘的乞食之中總會露出各自凶厲的牙齒,卻又在同類們受傷夭折之後生出感同身受的悲傷。

我們各自奔逃,卻又互相憐惜。

就像此時此刻的模特。

模特喊着喊着就開始蹲地上哭,我拉了幾下沒拉動,聽着模特的哭聲我心裏也是一陣一陣揪心的難受……

護士一看模特發瘋,以為是什麼醫鬧,給嚇得不輕,當時就想拿起電話打 110,我連忙跟護士解釋說,我們不是鬧事兒的,就是來看個病人。我正和護士掰扯着,眼看着最東頭病房裡突然出來一個人,快步走到了我們跟前。

這人長了朱時茂似的濃眉大眼,是個大高個兒,站到我們跟前就跟立了一堵牆似的,瞪着大眼就問我們,你們誰啊?

當時不知道是不是第六感神奇覺醒,我就覺得這大高個兒身上帶着一股濃濃的威壓感,明顯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我下意識把模特擋在了身後,也瞪着眼問他,你又是誰啊?

就看這濃眉大眼哥回瞪了我一眼,從兜里翻出一個小本本,我看着上頭燙金的三個大字,赫然寫着警官證……

大高個似乎生怕我看不清楚,又特意把這可辟百邪的證件打開,在我眼巴前亮了一下。

市局刑警隊,李力,然後是警號 XXXXX。

一應信息俱全。

我當時腦子就開始有點發矇腿肚子就有點打結,尋思這 110 還沒打呢,怎麼這警察就從天而降了,現在這醫院都開始安便衣了嗎……

我們這種人,天生就對這種偉光正的行業過敏,雖然咱也沒幹什麼違法犯罪的勾當吧,可心裏就是緊張,這一緊張說話就開始有點不利索,我磕巴着說,警官,我們……我們就是來看個病人。

大高個警察瞪了我一眼,語氣不善地說,看病人就看病人,你們在走廊里瞎叫喚啥啊,你知道這是病房嗎?

對警察我實在不敢硬剛,我賠着笑臉說,知道知道。

警察繼續訓着我和模特,找人就找人,好好說話,風風火火地幹啥,炸碉堡啊?你們和白小纖啥關係啊?

模特蹲在地上低頭不吭聲,我賠笑着說,是是是,啊?

我先是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聽到最後突然就一愣,沒成想從這警察嘴裏聽見了白月光的大名。

這次我腦子算是轉得快,念頭一翻我明白過來,尋思八成是白月光的事兒已經報了案,警察是為白月光來的,可警察這一問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說實話我和白小纖這關係吧,還真有點兒不清不楚的。

說是業務合作夥伴吧,顯得有點生分,說是朋友吧,好像還差那麼一點兒知根知底的情分。

當著警察面我又不敢撒謊,正躊躇着該怎麼說,就聽警察身後一個挺熟的聲音說,李警官,這兩人是我們家親戚,你讓他們進來吧。

這聲音我聽着熟,抬頭一看更是熟上加熟。

那人瘦高個,有點禿頂,穿着一件淡綠色的老頭衫兒,襯衫一看就是穿了多少年的,洗得都發白了,收拾得倒是挺利索,一身斯文勁兒。

赫然正是白小纖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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